句號。

下午又頭痛，吃了小普後昏睡到晚上，導致現在又睡不著了

想起了一件很久沒想起的事，說起來也好一陣子沒在半夜為這類事情哭了，今天不知怎的又想起來。大概是昨天當兵的表弟到家裡借住一晚的緣故吧！昨晚表弟和爸爸聊著他之前在劇場的工作，神采飛揚地說著，爸爸在一旁聽得興致盎然，爸爸媽媽和平的對話也比平常多了些，這在我們家是很難得的景況。一旁的我雖然裝作在看電視，其實也很認真的偷聽，因為真的很有趣呀！以我好奇心重的個性，若在外面必會不斷追問細節，但因為是在家裡，好像就是無法坦率表現真正的自己。我想，爸爸應該也覺得很寂寞吧，家裡除了mom會不斷抱怨公司老闆同事如何糟糕過份外，我和姊姊從來不講在外面發生的事（其實不管什麼事我們都是不講的）。所以，看到爸爸興致盎然的表情，真的很難得。

已經很久沒和爸爸媽媽吵架了，最近一次是很久很久以前。到底有多久呢？時間感超差的我當然依舊是搞不清楚，只能確定是我已經在上班工作的時候。為了什麼而吵？其實我也忘了，但卻清楚的記得當時生氣的原因。飯桌上，mom又開始耍脾氣，像以前一樣用酸溜溜的口氣說出一句句任性又不負責任的話--「我就是任性阿！怎樣～」、「對啦，為你們好都是白費啦，每天這麼辛苦的趕回來煮飯都沒用啦～」、「我以後就都不要煮飯阿！大家就各自想辦法阿！」、「那你都不要叫我媽媽阿！」之類的。我感覺到自己的憤怒指數開始狂飆，努力壓抑怒氣好好的、理性的跟他說，努力讓他知道我並沒有不珍惜他的付出，只是想就事論事而已。顯然，完全沒用。mom拒絕聽我說任何話，一味地用反諷、貶低自己的方式凸顯我的不孝、不知感恩、自私...brabrabra。我氣到了！真的生氣了！落下一句話掉頭上樓：「你不是我媽嗎？為什麼你比我還像小孩子！」。

回到房間，淚水止不住的掉。從小到大同樣的劇碼已經上演過太多次，不管我用什麼方式努力表達我的意思，謾罵、跟他一起耍任性、好好的理性的講、好的講壞的也講....，完全沒用！完全沒用！mom不聽就是不聽，只顧著演出自己的可憐與不值，爸爸和姊姊在一旁事不關己，當作沒聽到沒看到。一直都是這樣，當我覺得委屈受傷時，在這裡沒有人會伸出援手給予安慰，沒有人會幫我，這個家一直都是這樣冷漠到讓人快要窒息。憤怒和恨意不斷湧出，我氣自己為什麼還讓自己受傷，我以為我長大了，有能力保護自己了，怎麼還會為了她的無理任性而難過成這樣，我怎麼沒有好好保護自己！我恨她，恨她為什麼可以毫不在乎的說出這些傷人的話，一而再再而三，我恨她為什麼不好好的聽我說，我恨他們的袖手旁觀，為什麼不幫我，我不是你們想的那種自私不孝人阿！為什麼不好好看看我！我氣自己為什麼這麼難過、這麼痛，為什麼我說的話沒人要聽、沒人在意。腦子裡不斷模擬從頂樓跳下的畫面，好想結束這一切，夠了，我受夠了！既使長大了我依舊還是輕易地被妳所傷，無論我怎麼做怎麼努力一點改變也沒有。一個人在房間裡一直哭一直哭，覺得快要淹死在氾濫成災的情緒裡，憤怒、痛苦、難過、無力、挫折、憤恨、絕望一股腦地從胸口炸開，我大吼、尖叫，用盡全身的力氣，已經管不了你們怎麼看、怎麼想了。然而，這一切聲音就像投入深不見底的井裡，井有多深，絕望就有多深，靜悄悄的，沒有回音。無論我怎麼哭喊，沒有回音。我想，也沒有人在乎吧。

就在我衝上頂樓之前，一個念頭拉住了我，這是絕望到想拉大家一起死的念頭--「你們讓我這麼痛苦，我為什麼要讓你們好過」。我砰砰碰碰地下樓把廚房的杯盤摔了一地，地上的碎片好像我，尖尖角角的碎成一片片。直到這時爸爸終於上場，衝進來破口大罵，罵我怎麼可以這樣破壞家裡的東西，說這些杯子都是要用錢買的！我說：「我不能隨便破壞東西，你們就能隨便傷害我嗎？我的心難道不如這些杯子嗎？」是阿，我是真的不懂，為什麼你會為了破掉的杯子氣沖沖地跑來罵我，方才卻在一旁靜悄悄地不願為我發聲？為什麼你在乎杯子破了，卻不在乎我的心碎了？因為是我，所以你才冷漠的嗎？我也不懂，為什麼一定要走到這一步你才肯理我，才肯聽我說話？在我還沒有那麼生氣，想跟你們好好談的時候，為什麼你們不聽呢？為什麼要逼我走到這一步呢？於是，我跟mom的戰爭瞬間變成跟爸的戰爭。我想我真的很糟糕，跟誰都處不好。

我的頂嘴激怒了他，爸爸作勢要衝過來打我，姊姊眼看狀況越演越烈，把我拖回樓上房間，但出口的話一發不可收拾，也管不了他們聽不聽得懂，反正我再也忍不住了，也不想忍了。你有過這種感覺嗎？無論用盡多少方法、費盡多少力氣卻仍然無法與對方溝通的絕望。那是一種無力到想放棄一切的絕望，你會發現長久以來你根本無法影響或改變什麼--除了你自己的身體，死亡成了唯一能掌控的事。我們住在一起，卻好像各自生活在不同的星球，有自己的語言，無法對話。即使把話說得很白，對方卻依然聽不懂。mom，我不是不知感恩，我很感激你每天幫我們煮飯，很辛苦，每當中午吃著你準備的便當，我真的很開心；但我不喜歡你用你的辛苦威脅我，因為如果要這樣的話，那什麼都不用說了，我一輩子也還不完這個債。隔天，新的杯子默默出現在廚房，一切又恢復原狀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。我不知道爸爸媽媽到底聽懂了沒，但至少那次大爆炸之後，我們一直和平相處到現在。這也算是可喜可賀吧。

我知道這個社會家暴案子不斷，家家有本難念的經。我們家應該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，至少爸媽從我和姊姊上國中後就沒打過我們了。然而，每當這麼想的時候又會懷疑起自己，是我要求太高、太不滿足嗎？明明沒人打我應該不算太糟的家，但為什麼想到家還是會痛苦難過。所以，我不太對外人講我的家，總覺得我憤恨不屑的語氣必會讓人覺得我身在福中不知福。我知道我很不孝，不需要你再提醒我一次。另一方面，我也不解，為什麼明明大家都知道聚在一起不快樂，卻還是不肯放手讓彼此各尋幸福？媽媽拉著爸爸不放，爸爸拉著我們兩個小孩不放，硬是湊在一起然後不說話，這是什麼意思？我想，家對我來說像個黑盒子，外人永遠看不清裡面黑漆漆的在幹什麼。而我更糟，即使身在裡面卻仍然搞不懂。